第(1/3)页 乌泱泱的人流,裹挟着井下带来的阴冷潮气、浓烈的汗酸、刺鼻的煤尘和劣质烟草的呛味儿,汇成一股汹涌的黑色泥石流,轰隆隆地卷向北大街。 破棉鞋踩在冻土上,发出沉闷杂乱的“咚咚”声,脚下的冰碴子被碾得粉碎,每一步都踏着对碗里见点油花花的焦渴。 可到了地界儿一瞅,心凉得比腊月河里的冰坨子还透。 三挂老牛车蔫头耷脑杵在当街,车辙印子冻在泥地里,像几道绝望的疤。 奎爷抄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蹲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,吧嗒着早已熄灭的旱烟袋锅子。 铜烟锅子一下下磕在翻毛大头鞋的硬底上,发出沉闷的“梆梆”声。 在死寂的空气里传得老远,敲得人心里发慌。 旁边那个叫陈冬河的年轻后生,脑袋快埋进打着补丁,露出黑乎乎棉絮的棉裤裆里,缩着脖子,活像只受惊的鹌鹑。 地上别说肉末星子,连滴油花儿都寻摸不着。 只有冻得硬邦邦的土坷垃,和被无数双破棉鞋踩得稀烂,混杂着煤屑和牲口粪渣的泥脚印,一片狼藉。 “肉没了!真没了!” 陈冬河像是被抽了脊梁骨,嗓子眼嘶嘶拉拉,带着股干了蠢事后的懊丧和后怕。 冻得通红的耳朵根子,被他粗糙得像砂纸的手搓得快要掉皮。 “俺……俺自个儿脱裤子放屁,把事儿整秃噜了……供销社那头,翻脸不……不认账了!” 他猛地抬起头,那张沾着煤灰,还带着几分未褪尽青涩的脸庞上,混杂着惶恐、委屈和一丝走投无路的绝望。 活脱脱一个闯下塌天大祸,等着挨揍的败家子儿。 那眼神躲闪着,不敢看人,只敢瞟向蹲在地上的奎爷,满是求救的意味。 这话像颗划着了的洋火头,“嗤啦”一下,点着了满街筒子憋了一整年的黑火药桶。 那些早换了肉的“幸运儿”,怀里抱着油汪汪的旧报纸包,或拎着冻得硬邦邦的野物腿,一个个站得老远,吧唧着嘴看热闹。 那眼神儿里的得意劲儿,像烧红的针尖,狠狠扎进这帮刚从地心钻出来,浑身黢黑,只剩眼白和牙是白的大老爷们心窝子里。 他们干的啥营生? 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,跟阎王爷掰腕子抢饭吃的勾当! 巷道顶板落石、瓦斯鬼火、透水淹井…… 第(1/3)页